電話的響聲變得愈來愈緊促。在電話的另一頭,是來自尼日利亞某大型銀行的高層主管,他們的沮喪情緒快要濔漫出來。他們投資的一套代號為「奧林波斯」的系統,此系統旨在管理其全國POS商家的網絡,但卻充滿了錯誤和不穩定。有時甚至可以用完全失控來形容。

「曾有一段時間,我們的使用者威脅要結束這個項目,」回憶起那些日子,朱利安·杜鲁如此描述,這位年輕的工程師正處於這場風暴的中心。一家新創公司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客戶,不僅僅是一個挫折,簡直是一場生存級別的危機。

每次修復錯誤都似乎引發了新的問題。「我每次修復一個錯誤,」他說,記憶猶新,「卻又在修復的過程中破壞了另一個此前正常運行的功能。」

「我記得當時,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寫代碼,努力讓軟件正常工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工作量實在太大了。我是這個項目唯一的工程師,因此我經常工作到深夜,甚至直接睡在客戶的辦公室裡。」

這是一次重要的磨練,這也是TeamApt——這個後來成為金融科技巨頭Moniepoint的公司——在其萌芽階段為生存奮鬥的故事。朱利安·杜鲁是這場鬥爭的核心,一位剛從拉各斯大學畢業,涉入企業軟件開發深淵的新手工程師,他的任務是打造未來「獨角獸」的基礎,同時試圖不被工作量淹沒。

十年後,那段混亂的歲月似乎已經遙遠得難以置信。

當我們通話時,已經三十歲的杜鲁表現得冷靜、沉著,與當初處於風暴中心的自己大相徑庭。他在家中接聽了電話,身著灰色T恤——科技達人的非正式制服,背後是一個空白的白板,仿佛在等待它的下一個大創意,旁邊是一幅描繪一名男子擁抱一位女子的單色畫。

要了解這位青年工程師是如何在壓力重重的環境中生存、蓬勃發展,並且在十年後退出時收穫改變人生的股票回報,我們必須回顧他童年時期的經歷,當時的他就已經表現出了傑出的才能和不懈的追求。

天才與轉折之路

早在他開始撰寫程式碼之前,杜鲁就已經是一位異於常人的天才。

「我大部分時間都埋首於書本和閱覽」,杜鲁的聲音中帶著沉思的溫暖,「我對很多事情都很有好奇心:數學、生物、物理、化學,不管是什麼都一樣。我在學校的成績也因此表現得很突出,每次頒獎禮上幾乎都能抱回所有獎項。」

杜鲁的父親是一位教授,而杜鲁的學術驅動力則更加個人的,源自於想要讓已故的母親感到驕傲的動力。

「她給我灌輸了嚴格的紀律和達到卓越的渴望,」他分享道,聲音中透露著柔情。「而且我是一名‘媽媽的孩子’,總是想要讓她印象深刻。」

在2009年,他在西非高考(WASSCE)中全國第八名,這一卓越的成就展示了他卓絕的智力。和許多與他同期的尼日利亞優秀人才一樣,他也夢想著建造火箭和飛機,並因此參加了SAT並申請了美國大學。但他的雄心遭遇了熟悉的障礙:資金。他所需要的獎學金最終未能實現。

因此,他轉向其他出路,入讀了拉各斯大學的計算機科學專業。

奇蹟出現在人少的圖書館而不是富麗堂皇的講堂。在那裡,杜鲁為自己尋找到了一個真知,隨著命題邏輯的研究,他找到了Prolog,一種能與他生來對結構和問題解決的熱愛相契合的程式語言。他自己教自己,而不是依賴於課堂。

「我開始著迷於使用程序碼來表達陳述和邏輯的想法」,他說。這份迷戀成為了一份執念。他膚淺地翻閱Python和Visual Basic的書籍,沉浸在校園花園中,他的筆記本電腦成為了一扇新世界的入口。「我開發了不同種類的遊戲。我做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其實,他不僅僅是在製作業餘項目,而是在打造一種聲望。在拉各斯大學計算機科學系緊密關聯的圈子裡,杜鲁被簡單地稱為「能寫程式碼的那個人」。

這種聲望為他打開了機會之門。TeamApt的創始人托辛·埃尼奧盧倫達正在尋找人才。他不是在招聘網站上發佈招聘資訊,他利用的是國內初生技術界的信任網路。一位共同朋友推薦了杜鲁,讓他成為了第八名員工。

杜鲁這把瑞士刀

在早期階段的初創公司中,他既具有經濟性、有能力、又心急如焚,形成了一個完美的三角關係。但是從樂趣中撰寫程式到為金錢撰寫程式的轉變則是一場火焰般的洗禮。他的第一个主要項目是代號為『奥林波斯』的銀行POS商户收购方案。

這個專案是他的洗禮。他必須迅速拋棄為樂趣赋予程式碼靈魂的習慣,轉而掌握企業級框架如Java Spring Boot和當時新興的Angular 1。在壓力下,他與企業重塑了一種深刻的聯繫。「這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全程參與專案,讓我對自己的價值和責任有了真正的認識,因為是有利害關係的東西,有金錢在其中。」

學習的曲線如同攀登懸崖而非小山,他必須迅速越過隻字不露的「強硬派」習慣,轉而掌握産業標準的框架如Java Spring Boot作為後端,和到那時尚算新奇的Angular 1作為前端。來源於銀行的壓力無處不在,但在混亂中,一個關鍵的聯繫得以形成。

他與創始人托辛的關係成為了他的支柱。「這更像是一種兄長和弟弟的关系,」杜鲁說,「他幫我度過了很多次工作上的困難。他真的很支持我,知道如何幫助我管理壓力,給了我很多建議。」

這樣的指導和信任是杜鲁在這個以高員工流動率著稱的行業待上一個十年的關鍵原由。他從未被允許停滯不前。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他成為了其最終的全能選手,就像是一把瑞士軍刀。

「如果一個團隊需要前端開發人員,他們就可以叫我去幫忙。如果另一個團隊需要後端的工作,我可以跟他們一起工作,有時候甚至是幾個月,」他說。「有時候我擔任產品經理,有時候是軟件架構師。我不斷移動,為不同的團隊貢獻力量。」

這種不斷的變動使杜鲁保持挑戰和投入,他在公司最關鍵的項目中前行——從開創虛擬帳戶系統,進而成為産業標準,到構建企業貸款和欺詐檢測系統。他始終站在公司擴張的最前沿。

歲月流逝。這家化解嚴苛銀行家不滿的創業公司已經成長為企業巨頭。從那八人的團隊擴展到數千名成員。有一天,杜鲁在工作細節中,在一個反欺詐項目上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看到公司的交易數據正在實時跳動,那規模幾乎難以想象。

「我查看我們的交易量,看到我們每天的交易次数正在跨過數百萬,」他回憶道,聲音中透出了一絲驚嘆。「我意識到,早期的許多工作奠定了我們如今所支持的規模的基礎。我才意識到,我們在這個地方真的完成了不少工作。」

這樣的瞬間來得出乎意料。它可能僅僅是走進一家餐廳,看到一個Moniepoint的POS終端在櫃台上——目睹它激活了一個他曾幫助構建的後端過程。

「很容易將你做過的工作貶低,因為它開始變得正常」,他說。「你只是在做你的工作。直到別人指出來,你都不知道這有多大。」

另請參考:Moniepoint首次亮相於影響力無數的TIME100公司榜單

蛻變之後:朱利安·杜鲁的新挑戰

這十年的堅持、學習和忠誠最終帶來了改變人生的財務回報——這是一場既是終點也是起點的收穫。

然而,對於杜鲁來說,那次回報並不是故事的結束。

他正在從金融科技轉身,著手尋求我們數碼未來的一個基本問題:在一個以人工智能驱动的世界中,我們如何追踪和奖励人類洞察和创意的价值?

他的新興集中領域將探索去中心化智能和“语义网络”。

其愿景复杂但核心思想简洁。想象一下,每一件你创作的内容——程序代码的一行、文档中的市场策略、音乐片段——都是资产。属于你的资产。当一个AI或其他系统使用这些知识创造新的东西时,你应该得到补偿。

“互联网需要新的经济模型,特别是自生成性AI的问世以来。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让人们能够便捷、安心地在互联网上公开私人、专有数据。如今,有隐私安全的技术使这种可能成为现实。”他说,“人们的知识产权可以得到保护,并可通过自动化版税得到公平补偿。”

“但故事不会就此结束。最終目标是建立一个去中心化的网络,让人和机器共同合作、协调,以及共同创作。每一个贡献都能被承认,每一名参与者都能得到奖励。”

这是一项构建更加公平的数码经济基础设施的使命,确保喂养AI模型的人类创造者不仅仅只是被攫取和替代,而是成为他们所帮助创造的价值的合作伙伴。

这是一个令人瞠舌的挑战,但似乎是一种自然的演变。在构造精细化追踪和转移金融价值的系统的十年后,杜鲁现在正追求设计一个追踪和转移知识价值的系统。